我家的长发少年（下）

 我方观众席上的嘘声、叹息声响成一片。队友们在比赛结束后纷纷过来安慰儿子。但艾伦不能原谅自己，一上车他就开始哇哇大哭，鼻涕眼泪混着汗水一起抹在胸前的球衣上。他狠狠地宣布：“我痛恨篮球！我再也不想打球了。”我附和：“好，明天我就给你的教练打电话，咱不玩儿了。”又哭了5分钟，他接着说：“我不能不打篮球，那样我的人生就没有乐趣了。”他给自己总结：“我投球技术太差了。科比闭着眼睛都能进球。”我说：“那你以后多练投篮。不过，说实话，你不觉得科比光头打球很方便吗？”艾伦警觉地盯着我：“我就知道，你肯定要拿我的头发说事儿。你别管我，我已经有主意了。”

　　他的主意就是去体育用品商店买了好几根专业运动发带，又去妹妹那里挑了几条黑色皮筋，每次比赛前先在头顶正中捆个“犄角”，再用多重发带狠狠勒住头发。整理好之后，他的眉梢眼角都给吊得高高的，活像是要去唱京剧。以前别的家长问我：“最高的那个是你儿子吧？”我自豪地点点头。现在家长问我：“头上长角的那个是你儿子吧？”我无奈地点点头。托他的福，我们娘儿俩成为球场上辨识度较高的一对母子。

今年开学，儿子已经是高中部的学生。三十六计用遍，我与他对关于头发的对峙已然失去耐心。之后，我跟儿子彻夜长谈，终于达成谅解：妈妈不得强迫儿子剪发，儿子也不要奢望妈妈违心地认可。

　　我俩都对这个协议不满意，但是谁也不肯再退让半步。

　　儿子继续呵护着他桀骜不羁的头发，还加入了学校高中部话剧社。送儿子去彩排的时候，我无意中看见负责导演的那个同学自己也是长发飘飘，胡乱用橡皮筋扎了个马尾。儿子在话剧中饰演警察，导演对着他左右端详，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发型实在不太像警察。我以为这回总该剪头发了，结果导演跟旁边的造型师同学嘀咕了几句，接着造型师从后台拿出发网和几个黑发卡，儿子的长发被完美地塞进警察的制服帽子里，不露一丝痕迹。

后来，儿子开始正式彩排，我在台下看着儿子自如地表演，有点儿出神……

　　在回家的路上，儿子问我：“今天特别失望吧？你又失去一个剪我头发的机会。”我说：“以后我不会管你的头发了，你的头发还是你自己做主吧。”艾伦停下来，惊讶地看着我。

在台下时，我想我是不是太关注儿子的头发，反而忽视了儿子的成长细节。我看着他从牙牙学语渐渐长成一个我不认识的人，有时候会觉得恍惚，看着新生命一边叛逆一边成长，渐渐成为他自己，是充满挑战的过程。尽管我还是不太能接受他的头发，但他已经逐渐长大，作为他的妈妈，我能做的就是尊重他的想法，接受他对自己的形象管理，帮助他成为更加独立的人。